
四十多年前,羅婺故地村村寨寨的年味,別有一番風味,別有一番情趣。那時的彝家山寨,不通電力,不通公路,不通信息,完全是世外桃源,幾乎與世隔絕。那時的年味,是火塘里炕架上臘肉的濃香,那時的年味,是土灶上鐵鍋里烹煮豬頭的飄香,那時的年味,是窗外飄來雪花的清香,那時的年味,是長輩們講述的傳說。羅婺故地彝家山寨的年味,是那么的淳美,是那么的清純,是那么的難忘,是那么的沉醉。雖然四十多年過去了,依然讓我銘記不忘,記憶猶新。
那個年代,在羅婺故地彝家山寨里,過年是一年中的大事,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幾乎到了下半年就開始盼望過年。那時的生活異常清苦,父母每年都得參加生產隊勞動,在貧瘠的山坡種植玉米,在梯田里種植水稻,那時的農作物,沒有優良品種,種植技術落后,村民雖然起早貪黑地勞累一年,所生產出的糧食的確很少,每年除了必須向國家上交的公糧和余糧,家里的糧食就已經所剩無幾了,許多時候糧食不夠吃,還得翻山越嶺,勞累奔波一天,到鄉鎮糧管所購買國家救濟的供應糧,但是免不了糠菜半年糧的生活。

那時生產的糧食少,飼養的家禽和家畜也很少,每家只能飼養幾只雞,每年只能飼養一二頭豬,因此那時的肉食就變得十分的奇缺稀罕,許多家庭每個月能吃上一塊臘肉就是很了不起的美事了。因此那時的小孩特別喜歡過年,因為只有到了過年,父母才會殺年豬,才會殺公雞或者母雞,就會讓嘴饞一年的一家老少大飽口福,大塊吃肉,大碗喝湯,大肆解饞了。
那時國家物資緊缺,許多物資都得憑票證供應,一個只有能夠做一套衣服的布票,因此除了過年,我們很難穿上一套新衣服。因此那時的小孩都特別喜歡過年,因為只有過年才能有機會穿上一件新衣服戴上一頂新帽子,穿上一雙新鞋子。每到過年,那時的中年人是最忙碌的,在沉重繁忙的生產隊勞動之余,中年人都得利用一早一晚的時間,有的在家里做手藝,生產掃帚之類的產品,有的在山坡上尋找稀有的土特產,到了趕集逢場的日子,起早貪黑,翻山越嶺,背著沉重物品到集市上出售,掙得數量不多的錢,三番五次,積少成多,操持著為一家老少購置新衣,置辦年貨,讓一家老少歡天喜地過年,讓一家老少和和美美,享受過年的歡樂。
山村沒有電力,許多事務都得依靠人力來完成,生產隊的磨面碾米的工具,這時顯得異常的忙碌,每家每戶輪流上馬,大人小孩共同參與,磨面碾米,熱鬧非凡,每家每戶至少要勞累幾天,才能把稻谷背到離村莊一公里左右的碾房里,碾成大米,然后搬運回家。每家每戶沉重的石磨、木礁就是置辦年貨的重要工具,臨近過年,家里的小孩都會溫順地聽從父母的使喚,跟著大人們用力地拉動手磨,勞累一天,把大米磨成米粉,準備曬干后做過年、元宵的湯圓。
到了過年的時候,山村里更是一番風景,山村里更是一番風味。生產隊忙碌了一年,都會放假過年,每家每戶,無論多么繁忙,都是打掃衛生,房前屋后,里里外外,都被打掃得清清潔潔,把垃圾集中起來,堆放起來,徹底焚燒,山村上下,每家每戶,青煙繚繞,寧靜安神,如詩如畫。
到了過年的時候,山村里各家各戶,年豬殺了,年貨辦了?;鹛晾锏目患苌蠏鞚M了臘肉,水和油不斷地滴進明亮的火塘里,接二連三,發出嗞嗞的響聲,飄揚出撲鼻的濃香。每家每戶土灶上鐵鍋里烹煮著雞肉,豬肉,蒸煮著綿軟的糍粑,香甜的糯米,山村里到處飄蕩著濃郁的肉香,醉人的年味。行走在寧靜的山村,遠望山峰,白雪皚皚,近看山村,家家戶戶,房屋相連,若隱若現,散落山間。山間河谷,雪花飄舞,明凈的溪水,嘩嘩流淌。讓人流連忘返,讓人心神沉醉。
盡管那時生活拮據,物資匱乏,但父母在過年時仍挖空心思使其盡可能豐富些,讓孩子們換套新衣衫。這是古往今來留下的一種傳統,更是人類辭舊迎新的象征。那時姊妹多的人家給孩子們做的新衣都是自家用縫紉機縫制或請裁縫做的,且大多肥大,目的是今年穿了來年仍可以穿,老大穿小了老二可以接著穿。一年中穿慣了舊衣衫的小伙伴們,在穿上新衣服時都格外注意,為避免弄臟扯破,少了許多往日的摔跤打鬧。臨近年關,母親將平日積攢下的分分角角,從左一層右一層的布包中抖出來,換回我們盼望已久的糖果和爆竹。那些花花綠綠的糖果,散發著誘人的味道,因為分到我們手里的有限。煙花爆竹更是極其珍貴,我和弟弟們常常將一掛鞭炮拆散后細細平分,然后各自放好,給自己規定每日燃放幾枚。挨到年三十,那一聲聲脆響,一一束束煙花,燃爆的是童年無限的快樂!